小方的生活筆記

八月的末尾，再度行車在苗62線散心。初秋的山林有著涼涼的風，碧綠的山色裡有層淡淡的灰褐調，水涓涓流動的汶水溪床有著一大片甜根子。

汶水溪源自於鹿場大山，主要流域都在苗栗縣境，沿岸有知名的泰安溫泉，在日據時代就吸引許多遊客泡湯，以往這也是泰雅族人的據地，山明水秀。這麼一片引人的甜根子草就在這個鍾靈山水間落身定居。

以前，剛看到甜根子時，以為是蘆葦芒花；但是總在那一片璀燦後溪谷又沉寂下來，接續著是五節芒登場。查閱了一下書籍才知道，那是另外一種植物叫做甜根子，與甘蔗同屬，俗稱猴蔗。開花時序上是甜根子先，菅芒在後；芒花色澤上有些紫金紅，甜根子是白黃色，還帶白色細長絲毛。

然而，深秋芒花風中的剪影往往是讓人有滄涼的感慨；甜根子在秋天開始時就來臨，淺淺秋氣裡詩情滿滿。甜根子草耐濕又耐旱，有強韌的抗風性，早期也用來做為防風定砂。看起來柔弱的植物竟然有如此韌性啊！

整片白在河床上搖曳有種數大的壯美，也為這秋天開了美麗的序幕。那一幕銀色汪洋有著詩意，像是昨夜忘記回收的月光，潑灑了一溪的光芒，在這季節裡流淌。那漫漫的白皚皚帶著清麗，似北國迷路的紛紛雪花，飄然在亞熱帶的秋季落腳。晃耀在午後陽光裡的銀色浪花，似在河面的潮汐，舞搖著處暑的涼意。娟麗的團團搏動像是青藏高原下山的綿羊，低頭在吃草。又好比清晨裡的一道陽光，破曉雲開照落在山間。　　

汶水溪又似披上一件仙女遺落人間的霓裳羽衣，在秋裡飄著襟裙。如一枝枝插在岸邊的兔毛筆，撫逸出青山綠谷的畫意。是一支支歲月射出的箭，來自蟬鳴不已的夏。在風裡浪湧著一脈一脈的亮白，姿態是柔美的，如同奶油霜淇淋般細緻。

我特別喜歡看那一大片的花開，舉凡春櫻、夏蓮、冬梅，秋就屬於甜根子和芒花上場的時節。滿山的欒樹還未展現胭紅前，甜根子就為這季節暖場。看花開時彷彿心也跟著喜悅而開闊起來。

汶水溪沿游而上有虎山溫泉、錦水飯店、騰龍山莊、日出等溫泉飯店；去年來此一住，那時欒花飄紅，甜根子已落幕。這次來走走就與它不期而遇。

看著溪谷裡，斜陽中飄逸的一片輝芒，想著植物的開花是季節的輪迭，更是一種生命的精彩演出。只是，它永遠默默，隨順時輪，賣力奔放，然後跟著時光逝去，來年又有更亮眼的一齣。古人言「山色般若身，溪聲廣長舌」就是說大自然在其各自的特質上，各自開示著屬於生命智慧的密碼。無論是奮戰不懈、隨緣盡份，只要在觀時打開心眼，認真看就能讀出這揭開的秘密。

今年五月，花300元在竹東山裡買了盆蝴蝶蘭，開得簇簇的花朵，也許是我疏於照顧；或者是蘭花嬌貴，放在陽台養不到一個月就壽終正寢。相較於蘭，甜根子更似乎貼近市井小民的寫照。當那些所謂「達官貴人」在為錢而用盡心機時；小老百姓為三餐而努力的寫真才讓人動容。華而不實的人生須要很多維持條件，如蝴蝶蘭既不能太溼也不能太乾。樸拙的甜根子卻是耐溼又耐旱，隨緣認真生活，卻綻發著與眾花不同的美。人要是師法自然，就只學得那一點點，都足夠讓人生道路上有不同氣象。

甜根子草於午後微風裡，在汶水溪谷浪滾著陣陣銀波，讓人覺得對自然生命有所心領神會的季節是甜美的。